第3章

杨焱看着依旧带着一些震惊还有愠怒的赵丹青，嘴角带着一丝弧度，优哉游哉道。

“殿下可知，这意味着原本只能够救活一个人，如今却可以活三人！”

然而，赵丹青却是怒极，一拍桌案，“这麸糠乃是牲口之粮食，如何能够给人吃？”

杨焱拍了拍赵丹青的肩膀，笑道，“殿下莫要动怒。殿下认为，这灾区的灾民，他们还算人吗？”

赵丹青瞪大了眼睛，她实在想不出来，为何杨焱会说出来这般大逆不道的话！

然而杨焱却是收起来笑容，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。

“殿下可能不知，这行将就死的人，已经不算是人了啊！他们就是牲口，只要能够活下来，麸糠？草料？那些都是好东西！哪怕是草料、树皮、泥土，都可以吃！”

赵丹青深吸一口气，摇着头沉声说道：“此话竟然是出自你这位安乐侯之口，莫非真是不食肉糜？”

杨焱却并不恼怒，而是道：“太子殿下高居庙堂，与当朝百官为伍，自然不知道这百姓们的苦，你见过吃观音土活活胀死的灾民吗？”

“殿下，你见过这千里平原，所有的草根树皮都被啃光的情形吗？易子而食，对于殿下来说，不过是奏疏上面的几个字而已！”

“但是臣亲眼见过！到了快饿死的时候，孩子，那就是锅里面的一堆肉！”

赵丹青默然了，对于她来说，她乃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，别说灾区了，哪怕是市井她都没有去过。

看着赵丹青这表情，杨焱叹道：“如今江南大涝，今年的夏粮怕是指望不上了，而且粮价这些天接连上涨，如果要去筹措钱银购买大批量的粮食，不仅价格昂贵，还不一定买不到。”

“但是换成了麸糠就不一样了，一斤粮食能够换来三斤，甚至是四斤的麸糠！”

杨焱看向赵丹青，见对方怒气消退了很多，又道，“殿下，如果是三斤的赈灾粮，层层经手之后，最多就只剩下半斤的粮食！”

赵丹青咬牙切齿道：“这群该杀的狗官！本宫一定要将他们给剁了喂狗！”

杨焱却是摇头道：“不不不，救民先救官！官都喂不饱的话，你觉得这三斤的粮食还能够留下来半斤发下去吗？第一步就卡死了，还谈什么赈灾？”

“但是如果将这些粮食换成了麸糠，原本只能够救活一个人的口粮，却可以救活三个人。如此一来，还可以防止那些官员们的侵吞！”

“如果殿下再往里面掺上一些沙子的话，那些官员们更不愿意伸手了。不过对于灾民们，这些可就是好东西，麸糠里面掺着沙子，吃不死人，却可以救活一大批人！”

“现在，殿下还认为这粮食换作麸糠有错吗？朝廷还需要去担心国库空虚，赈灾的粮款不够吗？”

杨焱的这番话说得赵丹青目瞪口呆，哑口无言。

赵丹青想要反驳，但是发现，杨焱说的话句句属实！

从小饱读圣贤书，整日里想着的是文人垂拱而治那一套的太子，

哪里能想得到杨焱所说的这些东西，这都是朝廷内部，真正的运行规则？

无比地深远，而且隐秘！

赵丹青纵然为太子，哪怕是有心改变这样的现状，但她又可以改变几个人？

她能够改变得了武朝数以万计的官吏吗？

赵丹青匆匆回了太子东宫。

她一夜未睡，

脑海里面想着的都是杨焱所说，灾民还算是人吗？这粮食换作了麸糠，一斤粮食能活三人？

赵丹青的脑海里面不断盘旋着这些想法，而赵丹青也是在不断地权衡着利弊，经过了多方面的思索衡量！

最终赵丹青深夜披着衣服，青灯著书。

次日，朝会。

赵丹青直接将用粮食换成麸糠来赈济百姓的事情说了出来。

此番言论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，朝野震荡！

“荒谬，简直是荒谬！”

御史台的那帮子清流们，首先站不住了，纷纷跳脚出来大骂赵丹青！

“太子如此对待百姓，简直比商纣还要暴虐！”

“太子昏聩啊，这不是人吃的东西啊！”

“这麸糠乃是畜生之粮，岂能够给百姓们吃？”

一番番口诛笔伐，一盆盆脏水，纷纷往赵丹青的身上泼去！

不过赵丹青依旧面不改色，冷眼看着这些正在对她口诛笔伐的清流。

而几位皇子听到了这些大臣们的对赵丹青的攻讦，却是偷偷地笑了起来！

太子昏聩无能，那么他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？

不过朝堂里面，面露窃喜的却是有另外一群臣子，他们目光闪动之间，却是发现了一个好机会！

如果将这些朝廷的粮食全部换成了麸糠，岂不是能够大发一笔国难财？

所以朝堂上面的局势居然开始往另外一边倒去！

“诸位大人的说法太过于绝对，这乃是太子体恤那些灾民才想出来的办法！”

“太子为民之心，谁人都知，怎么能够说太子乃是昏聩呢？”

“就是，诸位大人在这里对着太子愤懑，何不如自己去灾区赈济百姓？”

看着朝堂里面有人在为自己说话，虽然这些大臣乃是奸佞，目的和赵丹青不一样，不过赵丹青还是问道，“诸位大人，本宫且问你们一句话，灾区的灾民他们还算人吗？牲口之粮如果能够活人无数，为什么不用呢？”

众人震惊！

纷纷看向了赵丹青！

而此刻，作为赵丹青的便宜岳父，唐玄龄方才便在一直想着此事。

如今他也站出来，为赵丹青解围：

“太子殿下深谋远虑，远非吾等可以企及！老夫倒是认为太子的谋略或可成功！”

“毕竟诸位大人想一想，这麸糠可吃不死人，而且也可以饱腹！”

唐玄龄作为权臣之首，更是当今太傅，他这么一说，便没有人敢对他有什么话说了。

但二皇子、三皇子，心里却在盘算着，如果搅乱赈灾，让太子负罪受罚。

在这大殿之内，众人都在吵得不可开交。

一直稳稳坐在上方的老皇帝，半眯着眼睛，环视群臣。

最终目光落在了赵丹青身上，眼里满是疑惑：这对策绝不是太子想出来的，那她背后又是何人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