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去取婚前体检报告那天,梁望舒被院长千金叫走。
“他如果不做手术,会逐渐失明。”叶诗文对她说道:“但国内能保他下手术台的,只有我爸。”
梁望舒看着诊断书,颤抖地比划手语:“请您一定要帮帮即明,他才当上机长......”
“梁**。”叶诗文轻声打断,“你打字吧,我看不懂手语。”
她一愣,慌忙地在手机重打一遍递过去。
叶诗文垂眸看完,语气淡淡:“说实话,即明跟你结婚,不过是为了报恩。”
“他心里的人是我。你可以挟恩图报,我又凭什么为了你救他?”
她声音温柔,却字字带刺。
梁望舒脸色骤然苍白,指尖悬在屏幕上,半晌没能摁出一个字。
屋内一片寂静。
叶诗文的手机忽然震动,屏幕亮起,她跟周即明的合照赫然映入梁望舒眼底。
照片中,他神情严肃,制服笔挺,眼底却带着一丝笑意,叶诗文挽着他的胳膊,笑容明媚的比了颗心。
看到照片刹那,心仿佛被针刺了似的疼。
这么多年,梁望舒跟他唯一的照片,还是过去机组的大合照。
“但如果你愿意成全我们。”叶诗文轻声说道,“我保证,即明会平安无事。”
片刻后,她抬手擦去眼角湿润,无声说了句:“好。”
离开医院后,梁望舒直接去了机场后勤处,结婚申请还放在他办公室,本来是等他回来后一起去提交的。
过去她因为自己不会说话,怕给周即明添麻烦,所以从未来过。
没想到,第一次来,却是要办这样的事情。
梁望舒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,望着保安狐疑的目光,她将手机递了过去。
屏幕上,是她一早就打好的字。
但保安并不相信,朝飞行总队打了个电话,那头传来疑惑的声音。
“周机长有未婚妻?没听他说过啊!”
原来,这场婚事,他从未对人提起。
飞雪喧嚣,她如坠冰窖。
就在这时,周即明从外走了进来,一身藏蓝机长制服,肩章冷光流转,宽肩窄腰,眉目深邃而冷峻。
看到梁望舒的瞬间,他眼中多了几分温度: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接你回家。”她僵硬地比划出四个字。
周即明一眼便看穿了她在撒谎,但他没有追问,低头将她肩头的碎雪拂去:
“下次进去等,外面太冷。”
“好。”
听着他语气中的关切,她庆幸自己不用开口,否则怕是会哽咽。
“诗文跟我打电话说,你的喉咙有恢复的可能,不过过程会比较难熬。”
“但别怕。”他转头搂着她往前走,语气温和,“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这些年他一直对她很好,甚至为了跟她在一起,和家里断绝关系。
所以......梁望舒停住脚步,她缓缓挣脱了他的怀抱。
寒风顿时朝她袭来,周即明怔在原地。
“即明,我们......”她颤抖地朝他打出一句手语,周即明的手机却突然响起。“什么事?”他立刻接起电话,剑眉低压:“你在门口?现在?好。”
挂断电话后,他转身就走:“抱歉,诗文找我有事,你自己打车回去吧。”
梁望舒慌忙追上去比划:“别走,我们结婚的事......”算了吧。
但他没有看她一眼,直接将她推开,“望舒,我有急事,有什么回家再说。”
梁望舒没能稳住身体,重重摔倒在地,手势还定格在刚在的话。
恍惚间,她想起了三年前。
那时周即明是首都机场最耀眼的新星,而她,作为机组资源管理,是他航线上最稳的“地面灯塔”。
他们是同事口中的最佳拍档,是众人看好的未来情侣。
直到那天,驻外酒店突然燃起大火。
本来已经撤离的她,听说他还没出来,什么都顾不上转身直接冲进火海,将他救了出来,却也因此烧坏嗓子,成了再也无法说话的哑巴。
她不想连累任何人,所以辞职回到北城老家。
但没想到,周即明却追了过来,红着眼对她说:“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,我不会不管。”
“我会一直看着你,看清你每一句话,绝无错漏。”
可现在,她手势还没做完,那道修长的背影却已经消失不见。
她沉默地擦去眼泪,从地上爬起,一瘸一拐地朝他办公室走去,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下,解开了抽屉上的锁,将结婚申请抽了出来。
离开时,她给首都机场发去一条短信:“关于特殊接待任务的调度岗位,我愿意回来。”
回到家中,周即明正在换衣服。
他转头瞥见她额上的红痕,眉头紧蹙:“怎么回事?”
“摔倒了。”她沉默比划。
周即明捧起她的脸仔细看了看,立刻抓起车钥匙,不容置疑地说:“去医院。”
她犹豫地抬眼,看着他关切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。
深夜的雪下得更大,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,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。
“最近在家待着吧。雪太大,你又没法说话,出事怎么办?”
梁望舒抿了抿唇,没有回应。
看到她苍白的脸色,周即明眼中闪过一丝心疼: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,我不想你出任何意外。”
“我不是嫌你。”
说着,他又从扶手箱拿出一本簿册:
“你不是一直很想去赛里木湖吗?我做了攻略,等结婚证拿到,就请婚假带你去。”
他目光缱绻,像是爱极了她似的。
梁望舒看着笔记里锋利的笔迹,终于抬手比划:“不去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他眉梢微挑,声音沉了沉。
她刚要开口,他的手机再次响起。
叶诗文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传来:“即明,你能不能来我家一趟?”
周即明靠边停车,看着窗外鹅毛大雪,皱眉不语。
“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我门外......”
叶诗文再次开口,这次周即明没有丝毫犹豫,“望舒,这里离医院不远,你自己去吧。”
梁望舒视线定在他脸上,最后什么都没说,解开安全带下车。
她怎么也没想到,不到二十四小时,他竟扔下了她两次。
漫天风雪几乎将她淹没,她紧紧攥着衣襟,深一脚浅一脚往前,眼角的泪凝结成冰,她分不清到底心更冷还是身体更冷。
整整一个小时,梁望舒才浑身狼狈地回到家。
头晕得厉害,她脱掉湿衣服吃下退烧药,钻进被窝睡去,直到被周即明的电话吵醒。
“望舒,临时加班,这几天我不回家了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“好。”
三天后,梁望舒拿着结婚申请,独自前往医院。
她刚到门口,熟悉的声音便钻入耳中,梁望舒颤眸看去。
本该加班的周即明此时正在里面。
“九百九十九朵白玫瑰还不够你炫耀?”
细碎的光洒进他的眼底,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,心中钝痛,她不小心发出了声响。
下一刻,周即明锐利的目光便扫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