办事员觉得不靠谱，见文殊兰交了10块钱的用电租金，更觉得她像冤大头，“我丑话说在前头，这钱交了就是交了，可不能反悔，要是你这摊子赔钱，可赖不了别人，这钱也是不退的。”“成！”文殊兰爽快答应了，没理会办事员怀疑又同情的表情，赶紧拉了电线回摊位。本来就没剩几个钱，一口气交了10块，这会儿兜里只剩不到9块钱，再不开工赚钱，她就要穷死啦！好在一切准备就绪，马上就可以开工了。文殊兰斗志满满，然而还没回到摊位，听到一道尖锐又熟悉的声音。“砸的是那狐狸精的东西，关你什么事？你这么护着她的东西，她给你钱了，还是你跟她一个德行，下贱胚子一个？”不是别人，正是昨天泼了她一身洗脚水的孙明美。孙明美没觉得自己做错，反而看到文殊兰居然还好好的，顿时两手一叉腰，气势汹汹的，“杀人凶手还没去坐牢，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？你这种社会公害，就该拉去吃枪子儿，省得继续祸害人！”文殊兰都惊呆了。她还没跟孙明美算账，孙明美倒好，上来就骂人，还诅咒她被枪毙，到底是谁没有王法？孙明美仗着有王曼姿撑腰，在大院里可以横着走，没人敢说什么，出了大院气焰也很嚣张。她跳到文殊兰面前，指着文殊兰的鼻子就开喷，“大家快来看狐狸精呀！就是这只狐狸精，长得妖里妖气，还喜欢当小三，勾引别人对象，专门破坏别人的家庭！贱蹄子，不要脸！”这一嚷嚷可不得了，整个路口的人都涌过来看热闹。文殊兰穿着军绿色衬衫和灰蓝色长裤，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，还是很惹人注目，只因为那张脸，实在没法低调。五官姣好，白皙明艳，浑身还散发着一股沉静冷冽的气质，站在人挤人的农贸市场入口，效果简直鹤立鸡群，想不注意到都难。这下，更是成了被围观的对象。谁都喜欢看打小三的戏码，众人一看，小三还得比画本上的狐妖还美，穿得朴素也遮不住的艳丽，顶配版的狐狸精啊。“一看就不像好人家的姑娘，妖里妖气的，可不就是狐狸精吗？”“男人就喜欢这样的贱蹄子，偏偏这种狐狸精还不安分，就喜欢抛头露面，往男人多的地方钻，尤其喜欢干破坏别人家庭的腌臜事，搞得别人家破人亡，恶心死了！”“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，丢我们女人的脸！”“小三都该下地狱，去死吧！”谁都容不下小三，只要一提，分分钟点燃火药桶。众人你一句我一句，简直群情激愤，争着批斗文殊兰。孙明美还觉得不够，挑衅似的，一脚踹翻文殊兰的竹篓，竹篓里的工具，哗啦啦掉出来，撒了一地，她看都不看一眼，连文殊兰的竹篓都要丢掉。被文殊兰一把拽住手，“别碰我的东西，不然，别怪我不客气！”“你敢威胁我？文殊兰，我看你是皮痒了，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？”谁给她的脸？！“我算是看明白了，你在大院骗不到钱了，就跑来这儿摆个破摊子，想干投机倒把那套，当忽悠老百姓钱的个体户，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！”这话可太难听了，还地图炮，把做个体户的全喷了。“个体户怎么了？一没偷二没抢，靠自己双手赚钱，堂堂正正，有什么问题？”文殊兰气笑了，真不知道孙明美的优越感是哪儿来的，“改革开放都快10年了，国家在鼓励私营经济，支持老百姓靠劳动致富，国家都支持的事，轮得到你反对？”“胡说八道！”孙明美成天围着王曼姿转，心思都放在怎么讨好王曼姿上，哪懂什么国家政策。她只觉得文殊兰突然变得尖牙利嘴，不好糊弄了，之前大字不识几个，就一下贱文盲，随便三两句就能刺得她跳脚，跟耍猴似的，让所有人耻笑。这回非但没跳脚，反而堵得让她哑口无言，这怎么能忍？“你就是一野山鸡，泥腿子，破农民，懂什么国家政策？少在这儿装文化人，丢人现眼！”“泥腿子怎么了？农民怎么了？农民就一定粗鲁没文化，就天生低人一等吗？”这是什么道理？文殊兰重重放下竹篓，直视着孙明美，一双明眸冷得吓人，“我是农民出身，但没吃你家一粒米饭，你凭什么骂我？你每天吃的米饭，是农民伯伯种出来的，连毛主席都说了，吃水不忘挖井人，你倒好，端起碗吃饭，放下筷子骂娘，你觉得自己很光荣，很得意？”一番话，有理有据，声色俱厉，堵得孙明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她还想反驳，可旁边的人不乐意了。“这姑娘说的对，我们农民靠自己的双手赚钱，又没偷又没抢，凭什么被你们城里人看不起？”“就是啊！城里人了不起啊？这么高贵，咋还吃我们农民种出来的米？有本事饿死也别吃！”“还骂我们个体户的是投机倒把，一脸拿鼻孔看人的优越感，有种别买我们个体户卖的东西，滚吧！”这里是农贸市场，卖东西的哪个不是个体户，又有多少人是农民，起早贪黑，挑着扁担走几十里路，才把农产品摆到这儿来，指望着挣到一点养家糊口的辛苦钱。本本分分摆摊，可在这城里没少受白眼，就因为他们是农民，是个体户？凭什么？“我们农民个体户卖的东西，脏不起你们城里官老爷的手，赶紧滚吧！”“我，我……我骂的是她，没骂你们，我……”孙明美脸色发白，搞不明白为什么在大院里，大家都讨厌文殊兰，但凡看到她跟文殊兰吵架，没有例外，都是帮她的。这些人怎么回事，为什么不帮她，反倒帮文殊兰那狐狸精？“你是坏女人，欺负漂亮姐姐！”一个半大的孩子冲出来，踢了孙明美一脚，还冲她做鬼脸，“坏女人！你是坏女人！”孙明美痛得龇牙咧嘴，但现在没一个人帮她，她不甘心，恶狠狠瞪了文殊兰一眼，然后灰溜溜跑掉了。